除夕快乐！
腊月二十九，特遣署年前最后一次集体聚餐。
在恋语市一个老牌本帮菜餐厅订了位子，乌泱乌泱一大群人，少见的全员到齐。
“今天白队请客，都不许客气，放开了吃啊。”
来来回回的奔波周折，职位变了又变，最亲近的那些人还是习惯叫他「白队」，像过去的很多年。
“害，先别说菜怎么样，酒能不能给管够啊。”
“就是，别又像去年一样喝到一半临时去买。”
“这次肯定够你喝，没看见墙边摞着好几箱吗。”
一群人隔空喊话，不坐在同一桌也能唠在一起，热热闹闹的，褪去那身沉甸甸的制服，也不过都是二三十岁的普通人，终于有了点年轻的样子。
“吃喝都好说，就是……”
“值班的人滴酒不沾！”
白起话还没说完，底下一群人就自动给他补上了后半句，紧接着笑开来，嗓门大得把进来上菜的店员都吓了一跳。
打打闹闹的，直到最后一拨人来齐，所有人入座，气氛很快热烈起来。
恋语市前几天刚刚下了一场雪，十年不遇的那种鹅毛大雪，气温连着降了好几度，外面路边有些积雪还没化，室内倒是暖和。
“今天这种日子，你不上去讲两句？”
“我讲什么？吃好喝好，喝好吃好？”
白起接任指挥官已经有一段时间，也学会了熟练应对各种场合，唯独采访、发言这两项还是能躲则躲，全都靠御用发言人顾征代劳。
“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躲了不合适。”顾征说着剥了只蟹，蟹黄很多 ，工工整整的，蟹腿里的肉也全都用小刀刮了出来。
白起挑了下眉，不置可否。起身，拉开凳子 ，也没再上台或者拿个话筒，就这么站在原地，不怒自威，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。
“过去的一年辛苦大家了，特遣署的工作性质和其他不太一样，没有固定假期，没有稳定安全的工作环境，我知道大家都在不同方面做出了很多牺牲，包括一部分人已经有三四年没能回家过年，我代表恋语市全体对大家表示感谢。”
白起声音不算大，但是中气很足，目光在桌子见一圈圈扫过：“但是我依然希望大家在吃完这顿饭之后，在来年，在还留在特遣署的每一天，都能牢记自己的使命，不计付出，因为在对得起别人之前，我们首先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衣服，对得起自己在警校、在军校毕业宣誓时说过的话。”
白起说得不多，他一贯是这样的风格，每次特遣署里他主持的会议总会很快解散，把该说的说完，不拖泥带水浪费时间，这些年都是如此。
“知道了，就是明年也做好通宵值一个礼拜大夜的准备呗。”
白起说完后，底下不知谁接了一句，惹得其他人都跟着一块笑开。
他们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，提起这些时反而带着超乎常人的诙谐和淡然，很多话点到为止，不用多说，嘻嘻哈哈圆过去，场子又重新热起来。
白起坐下，顾征顺势递了根烟过来：“来根？”
“不来了，她不喜欢烟味。”白起语气自然，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搬着凳子离顾征远了点，“你也少抽点，抽完这根就别抽了，味太大，衣服上好几个小时都散不掉。”
“草。”顾征含着笑骂他一句，吊儿郎当的，“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。”
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，要回去值班的同事早在菜上齐后匆匆扒了几口就赶了回去，剩下的人也慢慢散掉。
顾征他们都喝了不少，一说话酒劲往上涌，就这么靠在椅背上陪白起等着，直到那道身影推门进来。
“你家那位来了，我就先撤退了，今天已经吃得够饱了，没地盛你们狗粮。”说完拿上衣服，背影萧萧，和女孩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。
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女孩和白起两个人。
“是不是又喝多了胃不舒服啦。”
“出门前就嘱咐你少喝点，怎么都说不听。”
“那酒是什么好东西啊，喝完你是能变聪明还是怎么着。”
白起微微抬起头，看着女孩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念念叨叨，身上还带着寒气，两只耳朵冻得通红，明明是责备的话，语气里依然满满的都是担心。
“就喝了一点。”白起用手卡了个高度，小半杯，对他来说的确算不上多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实话。
“之后都匀给别人了，没人敢灌我酒。”
“那你现在是在干嘛，打了电话叫我过来，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吗？”
“或许……你可以当作我在撒娇？”
白起声音闷闷的，两个人视线在空中对上，同时笑出声来。
“幼不幼稚啊。”
白起这人平时看着多么成熟办事多么稳妥，偶尔喝上酒还是有那么点话唠的潜质，尤其单独面对女孩时，说话黏黏糊糊，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。
女孩费了半天劲才帮他把外套穿上，在前台结了账，两个人搀扶着在门口打车回家。
司机是个很热情的外地师傅，说话还带着很明显的口音，听着亲切，打他们上了车后就拉着女孩不住唠家常。
“明天就过年啦，小两口家里都收拾好了没？”
“都好了。”
“还是你们年轻人讲究，明天就过年了，今天还出来约会，浪漫的呦。”
女孩没多解释：“您今年不回家过年吗？”
“我就不回啦，闺女毕业之后在这定居，把我们老两口也接了过来，以后我们也就在恋语市安家了。”
“的确，只要和家人在一起，在哪都是家。”
两个人说得投机，白起那边不知是不是睡的姿势不舒服，在女孩怀里扭了几下，坐直，头靠在女孩肩上悠悠转醒。
“师傅，你前面停一下，我下去买个东西。”
前面快到女孩平时总拉着白起去的那条商业街。女孩摸不准白起的意思，不知道是不是胃疼想要买药，摸了下他的额头，还好，没发烧。
“有什么要买的吗？”
“早上出门时你不是说想吃那家白糖糕，我答应你了，给你带回来，都记着呢。”
白起说完还讨赏似得捏了捏女孩的指尖，又重复了一遍：“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，一句都没忘。”
最后女孩还是没让师傅停车。
白起刚喝了酒，现在吹风明天早晨起来怕是要头疼。
下过雪后路不好走，平时30分钟的路程今天足足开了快一个钟头。
在女孩都忍不住瞌睡虫上头时，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。
白起先下车，女孩手机扫码付款，又和司机师傅互道了好几句「新年快乐」才算完。
女孩回过头时，白起就站在刚才下车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。
“怎么围巾都不知道自己系好。”
“宝宝。”白起忽然叫了她一声，紧接着往前半步，把女孩揽在怀里，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，吸取她身上的养分和热度，填补进灵魂空缺的地方。
“嗯？”
“我真的都记得。”
白起吸了下鼻子：“我记得你害怕晚上醒来忽然亮起的灯，记得你说保温杯刚打好热水要晾一晾再盖盖子，记得你只是喜欢陪我但其实不喜欢吃辣，记得给你拍照的时候要蹲下才好看。”
“所以你不用羡慕别人，我们也会有家的。”
女孩在白起怀里晕晕乎乎，被这一段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搞昏了头，细想了下，这才明白白起还记着刚才在车上她和司机说的那些话。
“我从来都没有羡慕别人。”女孩用力回抱住了白起，看着路灯上的红金色灯串一闪闪一闪在他身上投下光斑，温和，柔软，是过年才有的团圆喜庆氛围。
“我有你就够了。”
“真的，你在，我就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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